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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平时习惯饮用瓶装水，小朱家里的塑料瓶总是靠收破烂的拾荒者回收。但最近小朱发现，小区里那些一个电话就能上门回收废品的小贩不见了。他打电话询问才得知，小贩因嫌废品卖不出价钱，“说撤就撤，不干了，回老家了”。家里已经快堆积如山的塑料瓶，小朱既不想扔了浪费，也实在找不到妥善的处理方式。

垃圾分类，资源回收，一直是北京市各相关部门致力推广的环保工程。2014年1月的北京两会上，市市政市容委新闻发言人李如刚还透露，市市政市容委正和财政等有关部门协商，出台垃圾分类奖励办法。记者在实际走访中发现，一些收废品的商贩说撤就撤；正规的废品回收企业因入不敷出而举步维艰。

北京天龙天天洁再生资源回收利用有限公司总经理刘权有些苦闷地对记者说：“我们去年一年赔了400万。”

小贩撤了不少

回收网点不多

小朱把曾经经常到他家收废品的小贩电话给了记者。在电话那头，商贩老陈对记者说：“我暂时不来北京了。”问他为什么，是不是就不回北京了，老陈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真相：“去年活儿不好干啊，我们也要养家、养孩子，在北京开销大。我已经在老家找到工作了。”老陈说，现在废品普遍卖不上价，生活成本却在上升，和他一起在北京收废品的几个老乡，春节后都没有回京，已经改行干别的行当。

拾荒者撤了，小朱希望求助于回收网络，但他发现，在大兴这样的近郊，新兴的网络预约回收垃圾很难覆盖到。

在2008年，北京市曾建立起网上和电话预约回收废品的服务，当时两大网站—北京废品旧货网和天天洁再生资源回收网—承担了北京市城六区的预约回收废品服务。

记者打开这两个网站。北京废品旧货网，信息更新停留在了2009年，网站首页的回收热线已经成了空号。天天洁再生资源回收网，如今变身成了绿猫网，依然接受预约，不过，服务范围主要在东城区。

回收曾是国有

体系比较完善

在东城区龙潭路附近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内，记者找到了“天天洁”。公司总经理刘权是个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西北汉子，他说，做资源分类回收工作，似乎是自己的“家族宿命”，现状，多少有些悲壮。

“我父亲当初就是在商业系统下的废品收购站工作，我小时候练字的字帖，就是在回收站捡的。我其实一开始是学金融，后来也是做金融的，但到了2005年也干起了这一行。”

因为家族从业经历，刘权对中国的再生资源回收历史有深刻记忆。“其实，我们国家的垃圾分类、资源回收系统曾经很完善。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政府主导的回收体系就建立起来了。那时候经济不发达，资源匮乏，所以节约能源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战略的层面。现在上点岁数的人，应该都记得，牙膏皮、头发、破胶鞋……都送到回收站里去。那时候，回收体系都是政府背景的。当时，可以说，我们国家的回收体系在世界范围内也是领先的，还有外国友人过来参观学习。”

天天洁的前身—北京天龙公司，就创建于1955年，属于中国最早的一批回收企业，鼎盛时期，公司在东城区就设立了100多个废品收购站。

在大约20多年前，传统的废品回收体系开始渐渐萎缩，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城，废品回收也开始市场化运作，穿越在大街小巷的小商贩成为废品回收的主流。像小朱这样的年轻人，卖废品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找小贩收购。

卖一吨报纸

反赔100块

记者将小朱遇到的问题讲给了刘权，刘权苦笑着说：“他们（废品商贩）都干不下去了，我们就更难。我们是亏本经营，为的就是支撑这个体系。”

以旧报纸为例，刘权给记者算了笔账。

从居民手里回收报纸，现在的价格是8毛钱一公斤，用封闭的厢式货车运输，一吨报纸就是800块钱。这是需要给居民的回收费。此外，市内交通—货车的油耗（一趟行程约70公里）100元；司机的工资一趟100元（月工资4000元，扣除节假日，一天约200元，一天跑两趟）；社区网点的回收工人工资，平均一吨也要消耗人工200块钱；运到工厂需要运输费90元。等报纸卖给工厂，还得交约235元的税钱。

这样算起来，一吨报纸，回收费+市内油耗+司机工资+工人工资+运输费+税费，成本约是1525元。而一吨报纸卖到工厂，公司能收到1450元。

刘权说，这些成本，还没包括公司管理人员的工资，分拣中心的场地租金（30万/年）、办公室的租金（30万/年），设备的折旧等等，如果都算上，卖一吨报纸，至少就要赔100块钱。“当然，如果回收量大，固定成本就会分摊。”实际上，因为网络密度和回收观念等原因，天天洁需要与不少的无照商贩进行激烈竞争。

在天天洁回收的废品中，按重量计算，废纸占了总量的80%左右，塑料占了9%，其他加一起占10%多一点。塑料瓶因为单位重量轻，回收成本更高。“我们去年收了300多万个塑料瓶，听起来很惊人是不是？但实际没多少，一吨瓶子就有44000个。所以，你看到那些收破烂的卡车，把瓶子堆得高高，挂满了油瓶子，那一车，也就不到一吨。我们必须按规定，不能那么运输，用封闭货车，瓶子经过处理后，一车也只能运300多公斤。我们回收瓶子更不挣钱。”

刘权无奈坦言：“公司去年一年，赔了400万。”

2008年后

废品一直低价

刘权说，废品价格持续在低位徘徊，是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开始的。

“我们公司真正建立起现在这个网络体系，是在2007年。废品回收价最高峰的时候，报纸一公斤能卖到1块1、1块2。”可是，金融危机之后，受经济大环境影响，废品价格一路走低，到现在报纸只能按8毛钱一公斤回收。“废品价格没涨，我们的人工成本涨了三倍、房租租金、物流成本却都在上涨。”

“老百姓不知道我们体系跟无照商贩的区别，当然是哪个给的钱高就卖给谁。其实，无照商贩缺斤少两，抹点儿零头，实际出的价格，还不如我们。”

现在，天天洁的回收网络已经包含各种形式的再生资源回收网点470个，其中居民社区、学校130个，机关、企事业单位340个。在东城区一个居民小区内，天天洁的工作人员王宝锋告诉记者，“我们提供网络、电话预约上门服务，使用电子秤，明码标价，这些都是无照商贩不能比的，现在居民的观念也在渐渐转变当中。”

回收还得正规军

盼政府购买服务

刘权透露，在经济利益驱使下，废品流向不正规渠道，在北京周边可能把卖钱的分拣出来，其余就地烧掉，“这就造成了空气污染，看看现在的雾霾天”。其余可以卖钱的，也是谁出价高，就卖给谁，有些流入黑工厂，还可能生产有毒有害产品，危害我们的健康，央视曝光的“毒奶瓶”、“毒玩具”事件就是典型例子。

“正规的回收企业，需销售给正规工厂，像我们现在，自己也做一些纸张的再生产品，做成再生复印纸、名片等。不会像拾荒者那样，可能就卖给小造纸厂了。”

刘权时常需要向主管部门反映情况，他希望能得到更多重视。“和个体形式的无照商贩不同，我们倡导的是无害化资源分类回收。我觉得，其实我们的资源分类回收工作跟环卫工作一样，是解决城市垃圾管理问题的重要组成部分，希望能发展成一种政府购买服务的公共服务类行业。”